很后的绿色_心灵感悟_海天散文

       孟母三迁，是为给孟子寻求一个学习读书的良好环境；吾家三迁，是为寻找一个居住生活的舒适环境。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家人向往城里人的生活，由农村搬到城里。那时候，工资收入低下，家庭经济薄弱。别说购买房子，即使吃穿也得精打细算，稍有铺张，小有失算，便会入不敷出。因之，一家五口，不得不蜗居在我那不足二十平米的、宿办合一的房子里。中间帐子一拉，前半部就算是我的办公室，也是几个孩子晚上挤在一张桌子上做作业的地方。隔帐后面，放置了两张床铺，就算是一家人的寝室。一张双人床，归三个孩子挤居，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即是我和老伴的卧榻。两床中间只有一个很窄的通道，虽起床时略显拥挤，但却方便半夜起来给孩子压被角。厨房就设在房外的屋檐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都要等机关下班后，才能做饭。上学的孩子们老是嫌饭迟，犹恐迟到，埋怨声不断。有时干脆拿个馒头、加点咸菜就走了。这样的日子熬了一个月，妻子儿女们便吵闹着要回老家，去住我们农村那宽敞的房子。他们的心情，我何尝不理解呢！我们老家，多半亩大的庄基地，房中间若大个花园。清晨，双眼一睁，盛开的鲜花便能映入眼帘；随意床上一躺，便可闻到花香。走出家门，苍翠葱绿的大树一片连着一片，连太阳想射进一缕光也很费力。徜徉在村外，满目庄稼绿油油，菜花黄橙橙，果蔬的混合香味随风飘荡，令人心旷神怡，清新愉悦。哪像住在机关，进到屋中人挤人，出得门来，除了水泥楼房水泥地外，惟见办公楼前那颗被雷电击断了顶的松树，两行巡道的冬青，几株可数的法桐，几枝长在树荫下、由于光照不足、长得又细又高、花朵稀疏、颜色浅淡的病态月季。这种枯燥的环境，加上机关那枯燥的工作，使我这个半生在外、独身打拼二十多年、本已身心俱疲的人来说，无异于又是一次摧残。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为挽救我那久挫的心灵和常年散居的家，我拿出近半生的、然又是有限的积蓄，求亲告友，东挪西借，凑足了几万元在郊外新开发的商住楼买了一个小单元，简单收拾后，便将全家搬了进去。*一次在城中住自家的房子，别说妻子儿女那种兴奋的样子，无法用语言表达，就是我那激动的心情，也常常溢于言表。在我的一生中，*一次破例地点燃了喜庆的鞭炮！下班后，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我品着一杯香茶，极目向南望去，毫无遮掩的一片绿色，一片青翠，一片生机。特别是那一泓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像是镶嵌在蓝天白云眏衬下的绿色巨毯上的一颗明珠。城市美容师们，在湖的周围栽植了无计期数的花卉，供人们休闲欣赏。像那娇姿艳态的牡丹、勺药，无日不春风的月季，填补四月芳菲尽的海棠，号称百日红的紫薇，宁可抱香枝头老的秋菊，只把春来报的梅花，粉红妖艳的桃花......这一片一片的花，都用四季不凋、葱绿叠翠的黄杨、松柏、女贞、翠竹等，隔离成一块一块的小花园。每个园中又栽种了许多其它花木，如：红叶碧桃、红叶李、银杏、白玉兰、金银木、梧桐、中槐、龙槐、水荀子、连翘、紫丁香等等，高低错落，立体栽植，三季有花，四季常绿。湖边的亭台，水榭，长廊，古色古香，重檐叠瓦，金碧辉煌，处处传承和彰显着中华民族的建筑特色。栽植在湖周边的翠柳，随风舞动着少女长发般的枝条，亲切地怃摸着湖中划船人的面庞，戏弄得湖中的金鱼儿上跃下沉，尽情嬉戏。一群群的燕子，一会俯冲抄水，一会展翅飞腾，尽情享受着这览不尽的天然美景......我喜欢这天然的美色，喜欢望着蓝天白云畅想，喜欢闻嗅百花的混合清香，喜欢听百鸟的合奏齐鸣。听人说鸟儿在鸣叫时，对异类来说是竟喉赛歌，对同类来说是传递谈情说爱的信息。无论如何，让人听着舒坦。我也爱听划船时，船桨有节奏地轻拍水面的声音和在长廊水榭小亭中小憩的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或许是心中的一种向往，亦或许是我把身心全部融合到天然的绿色世界后，所产生的幻觉遐想，总觉得我能透过这些景色，看得更深更远____大秦岭原始森林的静谧，太白山六月的积雪和雪水溶成的天湖奇观，半山坡盛开的姹紫嫣红的杜鹃花和争奇斗艳的野山花的美丽，终南山幽篁千顷的深邃，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竹叶声和松涛声，山泉的叮咚声和云鹤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大自然和谐的交响曲。所有这些，都会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的面前，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轻撞着我的耳膜和听觉神经。我看着我家阳台前这一大片绿色，常常着迷。有时老伴喊吃饭都听不见。我为能把房子选到这个地方感到满足和欣慰，虽离机关远了点，但回到家中却有一种清爽的感觉。我期冀这片绿色，永恒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畅想着退休后，这地方仍然如此，让这片绿色，陪伴我渡过有限的晚年。   有些事，当你期望值很高的时候，也就是消失的很快的时候。这不，我马上就办退休手续了，仅仅几年的时间，这片绿色却全然不见了踪影。湖水不见了、绿地消失了、花草树木没影了、鸟儿各自飞走、另寻栖息地去了。继之而来的却是一幢幢的高楼大厦，挡住了绿色，挡住了生机，挡住了我心灵的窗户。站在阳台，提足翘首，想望一下主街道上的巡道树，也成了一种奢望。举首望天空，也只能像爬华山爬到了一线天一样，唯见窄窄一溜蓝天。从早晨起来就看不到太阳，被子常年不晒，所洗衣服两天难干。很令人痛心的是，我那几十种盆栽花卉，由于长期见不到阳光，叶子已渐渐发黄，花朵稀少，花瓣无色，部分业已干枯。晚上，一座座黑呼呼的大楼，就像妖魔鬼怪，窄小的窗户透出一缕缕微弱的灯光，绿的黄的红的白的，五颜六色，就像魔鬼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着吞噬的目标。我那久受压抑的心又回到了初迁到城里时的原点，一落千丈，像是掉进了万丈冰窟。    有的时候，当你面对现实，感到无可奈何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能、很无助、很无望，无名的自卑感不断向你袭来，让你觉得无地自容。我违心地卖掉原有房子，经东挑西选，在离机关更远的地方买了一套稍算称心如意的房子。阳台前一个人造的小花园，虽面积不大，却也有花有草，有喷泉，小巧玲珑，清爽别致。但好景不长，还没等我完全熟悉和适应这里的新环境，坐落在我家阳台前的那个小花园，倏忽之间就消失了。绿树、花卉、假山、喷泉等，一股脑儿不见了踪迹。经打听，原来是开发商为吸引顾客，有意在售楼部周围建造了一个临时花园，当楼售罄后，便改成了仓库。我一下陷入了被人愚弄和欺骗的悲愤中，但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所幸，此地没有再建高层。在库房的后面，还保留了五、六棵不算大的树木，每天也能透过一缕阳光，看到一线绿色。就是为追逐那一缕阳光，一抹绿色，一片生机，搞得我三迁其屋。害得我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且身心俱疲，精散力尽，再也折腾不起了。好在我和老伴的退休金也足够花了，再也无需为吃穿发愁。此生就只有一个简单的心思和愿望：愿这几棵树永远存在，愿这一綫绿色，成为我们生命终结前消失很慢的、很后的绿色！                                                                                                                                                                       2012年初夏完稿--